何晶回病区时在楼下碰到一个人，不由得大吃一惊，原来是“老爸”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来送个病人。”“老爸”看到何晶，开心地笑着说。
“怎么不打个电话呢？”
“一是怕影响你工作，另一个，也是担心你不接。”
“为什么不接呢？”何晶想起他们之间的事，便笑了起来，“我们还是好朋友啊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第一产科，就想来碰碰运气，如果下班你还不出来，我就走了。”
“这么快就走？”何晶这时还真的不想他走，“病人怎么办？”
“手术失败了。是个新生儿，大动脉转位。”
“大动脉转位？”何晶突然叫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太巧了，我们也有个这样的新生儿。”何晶于是想多聊几句，便问：“那你什么时候走？要不我们一起吃晚饭？”
“不了。”
“老爸”摇摇头，“再过一个小时就走，我得陪着家属，孩子没了，他们很伤心的。”
“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。”一瞬间，何晶真想过去挽住“老爸”的胳膊，像以前常做的那样，可这时还是忍住了。
不一会儿，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。这时，他们倒没什么话说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“老爸”才说：“你妈找我认真的谈了谈，我已经向她做了保证，原来的关系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何晶听了点点头，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“为什么要谢我？”
“你向我妈保证呀，这样她就放心了。”
“其实我不说，也就这么回事了。不是吗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
“老爸”好一会儿没说话。
其实何晶并不反对这个话题，她更想知道“老爸”到底是怎么想的。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去爱这个男人，但做到纯粹的性关系也办不到。不管怎么说，她还是有感情的，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，是不是有价值。
“有什么话就说吧，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。”何晶开始鼓励起他来。
“好吧，我说。”“老爸”认真地看了何晶一眼才说，“我跟许多女人有过那种关系，但惟一跟你很特别。”
“特别什么？是年龄吗？”
“不，不是年龄，是你的单纯，你没有任何利益上的考虑。”
“没有吗？”何晶想了想，笑着说，“我也不那么单纯，我还想和你结婚呢。”
“那个不现实。”
“为什么？你还没离婚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我怕将来会伤害你。”
“伤害我？”
“不是故意的，但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，时间长了，激情消退，矛盾、缺点就出来了。这时就会吵架，就会相互伤害。”
“不。也许夫妻将来会吵架，甚至打起来。但有人说，这也是爱的一种方式啊。”
以前在一起的时候，他们也会这么无拘无束地说话，这种感觉对何晶来说真的很好。甚至说什么都不重要，只是想体验和一个男人能这么相互信任，畅所欲言。
“你想什么？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？”
“老爸”这时转过身，看着何晶的眼睛。那眼神是多么让人着迷啊。他们离得这么近，要在过去，他们会拥抱在一起的。
“没有。我在想你的话，你说得很对。”何晶避开对方的眼光，并坐正了身体说，“那会就要出轨，男人找小三，女的找情人，把个家闹得一塌糊涂。你是不是要对我说，你很厌恶这种生活？所以不会娶我？”何晶说完就笑了起来。
“你这个样子真是太美了。”“老爸”仍然在看着她，“爱情不是随时可以找到的。我仅仅是不想伤害你，但如果……”
“不。不行。不能再回去了。”何晶在心底警告着自己。于是打断对方的话说：“其实我们分开是对的。我喜欢过你，但仔细想想，那并不是爱。真的，我不爱你。我这样说，是不是让你不高兴啊？”
“不会。只要是真话我都会高兴。”“老爸”很勉强地说。
“骗人了吧？”何晶不想这么沉重地结束谈话，便装着开心的样子说，“我们不谈这个了。说点别的吧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呢？”
“随便，就说说大动脉手术。”
“你想学心外？”
“不是。我只是想了解一点常识，万一谈起来，不想被人当傻子。你就把我当成家属好了。”
“大动脉啊。”“老爸”想了想才说，“一个是血氧饱和度，一个是手术时机，再一个是冠状动脉移植。但这些都是医生的事。”
何晶认真点点头：“那什么才是家属关心的呢？”
“家属最关心的可能是关胸的时间。”
“手术做完，不会马上关胸吗？”
“不会，送ICU还得两三天。”
“为什么呀？”
“因为延迟关胸可以避免术后并发症。但家属就不一定理解了，他们担心时间长了会发生感染。”
“会吗？”
“有时候会的。除此以外，我们还会担心增加胸骨不稳定的发生率呢。所以什么时候关胸很重要。瞧，我是不是在讲课啊？”
“我喜欢听你讲课。通俗易懂。”
“那么，还想知道什么？”“老爸”真的很开心了。
“还有一个。”何晶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说，“有件事，我一直想问，但不好意思。”
“问吧，什么问题都行。”
“你原来在哪儿工作？听说还是教授，为什么要到我们这种小医院来？”何晶说完就紧张地盯着对方，“不过，你不一定回答啊。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。”“老爸”收住笑容道，“我原来在一家部队医院，也曾在一家医学院讲课，因为有例手术发生一级医疗事故，我负主要责任，被开除了。”
“这么严重？”何晶听了很吃惊。原来还以为他是因为女人呢。
“这事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。”“老爸”说着就站了起来，“好啦，我得走了。以后，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这么聊天呢。”
“我想应该有吧。”何晶心里想，但没说出来，“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，那还是彻底断绝吧。”
不过，看着“老爸”走远，何晶还真有些留恋。这个男人曾给了她那么美好的时刻，就是现在想起来，还让人心动呢。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，那就让它彻底过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