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半月后，中国西北部发生强烈地震，上百家医院受损。大学附院根据省卫生厅的指示，紧急组织近百人的救援队，并要求在二十四小时内出发。妇产科分派到七个名额，其中第一产科两名。大家都报了名，当然也包括实习生和进修医生。
名单由科里决定。魏丽丽态度坚决，还写了决心书，但曲晋明不同意。因为自从那次HLHS介入治疗手术后，肖程情绪一直很低落，查房都打不起精神，后来借口整理资料，科里都不去了。这种情况下，魏丽丽当然不能离开了。
经过手术探查，肖程的尺神经损伤倒不是太严重，但敏感度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却很难说，这对一个主要矫治胎儿细微血管畸形的临床医生来说，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。安德森在回国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他改行：“去当作家吧，专门写医生的故事，或者当医案律师，肯定名声大振又能赚钱。”肖程开始觉得是胡说八道，但后来想想也认为未尝不可。不过，地震却重新激起了他的使命感，他希望在一个充满了危险的环境中去实现人生价值，即使不上台，也可以做诊断啊。
曲晋明立刻表示支持，并安排肖程当了救援队的副队长。当然，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工作，他还有别的打算。因为第一产科另一名参加救援的医生是何晶。
肖程本希望尽快和曲兰结婚，但曲兰却坚决不跟他去办手续，曲晋明和尤盛美也不勉强。曲晋明知道曲兰是想促成何晶与肖程。所以，安排他们一起去救援应该是个好主意，还能相互照顾。至于将来是不是真的能成，就看他们自己了。
不过，参加完灾区救援紧急会议后，曲晋明才知道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。按照救援办公室的统一安排，肖程将留在离震中较远的总指挥部负责妇产科医护人员的总调配，而何晶却将被派往仍然会发生强烈余震的前沿阵地，那儿很危险，听说有医生在抢救中受了重伤。
救援队将在晚上十点从医院出发去机场。曲晋明准备在这之前抽点时间跟何晶吃晚饭，再叮嘱一些事情。以后还要参加一个会，不能去机场送行了。
院长上任的事闹得很僵。因为曲晋明坚决不肯应聘，弄得已经当了省卫生厅厅长的原院长大发脾气：“你以为当院长是风光啊？是要让你挑重担、负责任！”
曲晋明却不买账道：“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，再反悔，还怎么做人啊？”
何骊媛的活检报告情况不好，虽然不像估计的那么严重，但恶性肿瘤的诊断基本成立。在何晶的劝说下，已经做了全子宫切除。术中发现淋巴道转移，便对盆腹腔淋巴进行了清扫。手术是曲晋明亲自做的，魏丽丽打下手，肖程也上台协助术中诊断。术后何骊媛很乐观，因为癌细胞没有血行转移到肺和肝，存活时间大大超过了预期，所以前几天已经回到县城医院，并考虑上班了。
“最后几年，我应该多去看看何晶的母亲。”曲晋明已经在心里反复说过多少遍了。当然，婚姻状况不会改变，虽然最近尤盛美显得很宽容，但总是有限度的。而且离婚也没什么意义，何骊媛更不会同意。
何晶按约和曲晋明吃晚饭，可曲晋明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子了。
“我的申请领导已经批准了，后天就动身去你妈妈的医院。”曲晋明眯着眼，看着何晶吃东西，过了会儿才说，“是正式组织调动，去当挂职院长，和基础母胎医学的课题组带头人，任职时间是两年。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。”
“嗯。”何晶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，哼了一声。
“有件事，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我一下。”
“说吧。”何晶看着曲晋明说。
“你还没叫过我一声‘爸爸’呢。”
何晶便微笑着站起来，走到曲晋明身边，伸出双手，放在他肩上，亲了一下曲晋明的面额，才轻轻叫道：“爸爸！多少年，我多么想叫一声爸爸啊！”
曲晋明一下抱紧了女儿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，喃喃道：“女儿啊，我的宝贝女儿啊！”
救援队出发时很紧张，何晶一直到拿了机票，才知道和肖程去的不是一个城市，她坐的是直升机，直接降落在灾区第一线。这时，她已经坐上摆渡车，正愁没机会和肖程说句话，就见他匆匆跑了过来，并交给她一部比平时手机要大些的设备。
“这是一部海事卫星电话，你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我。”肖程嘱咐道，“我们每天通一次话，我必须知道你平安无事，记住了吗？”
何晶认真地点点头。
“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。”肖程犹豫了一下才说，“新院长的任命已经传达了，是曲兰的母亲，尤主任，不过，现在该叫她尤院长了。”
“这和我们有关系吗？”
“有一点关系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她刚才说，要在灾区县城建造一家分院，让我当负责人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说，她想让我离开大学附院，离开曲兰。我想，她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愿意吗？去当一家县级医院的院长？”
“试试看吧。”肖程想了想才说，“与其改行，不如去管理一家医院，还可以像你爸爸那样，做些基础研究。”
“你想做基础研究，不想尖端课题啦？”
“将来吧，不过，现在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。”肖程接着问，“如果我成立一个治疗大出血的课题组，你愿意来参加吗？”
“当然愿意啦！”
何晶看着肖程的眼睛大声答应。
汽车开始启动，并快速开走。何晶觉得肖程一直在看着她，用渴望的眼神……